王龙溪宴息之法选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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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龙溪选录先生曰：“东说念主之有息，刚柔相摩，乾坤阖辟之象也。子欲静坐，且从调息起手。调息与数息不同：数息特意，调息不测。绵绵密密，乍明乍灭，息之相差，心亦随之。息调则神自返，神返则息自定，心息相依，水火自交，谓之息息归根，入说念之初机也。然非致知除外另有此一段功夫，只于静中指出机窍，令可行持。此机窍非脏腑身心见成通盘之物，亦非外此别有他求。栖心无寄，当然玄会，慌惚之中，不错默识。要之，谰言飞文一言尽之。愚昧得之，不错立跻圣地，非止卫生之经，圣说念亦不过此。”浩然之气由集义所生，即是致良知，即是独知。独知者，蓝本不断之期望也。普遍致其良知，普遍能持其几，所行普遍慊于心，而浩然之气当然汜博流行、充塞赓续。告子之不动心，内境不出，外境不入，亦其定力所致，惟不致其良知，是以有不得于心、不求于气之病，反将汜博之体壅淤镣铐，窒当时出之用，是谓义袭而取，谓之暴气。此学术豪厘之辨，不不错失慎也。先生会宿山窝，子充见先生酣睡呼吸无声，喜曰：“精神保合，血气安和，此寿徵也。”先生曰：“未足为贵，此直后天安乐法耳。众东说念主竟日营扰，精神困惫，夜间靠此一睡始够一日之用，少许灵光，尽为后天浊气所掩，是谓阳陷于阴，坎之象也。至东说念主有息无睡。谓之息者，耳无闻，目无见，四体无动，心无所虑，如种火雷同。先天元神元气停育相抱，真意绵绵，开阖当然，与虚空同体。与虚空同体，自与虚空同寿，始为寿徵也。孟轲氏指出昼夜所息，示东说念主以使劲之方，平旦晴明之气不使为旦昼所牿一火，盖几之矣。至若存一火一事，更须有说。有任存一火者，有超存一火者。易曰：'原始见终，故知存一火之说。’存一火如昼夜，知昼则知夜。故曰：'未知生焉知死。’平时一切毁誉得丧诸境，才有二念，就是存一火之根。毁誉得丧能一，则存一火一矣。苟从形体起念，执吝存一火，务求永生，固佛氏之所呵也。列子云：'五情苦乐，古犹今也；四体抚慰，古犹今也。百年犹厌其多，况久生乎？’应缘而生，是为原始，缘尽而死，是为反终。一日亦可，百年亦可。忘机委顺，我无容心焉。任之汉典矣。至于超存一火之说，更有朝上一机。退以为进，冲以为盈，行无缘之慈，神不杀之武，固乎不扃之钥，启乎无辙之途。生而无生，生不知乐；死而无死，死不知悲。一以为巵言，一以为悬解，悟者当酣畅之。然亦非外此更有一段功夫。良知虚寂明通，是无始以来不坏元神，本无生，本无死。以守为攻者，乾之用九，不为首也。以冲为盈者，满损益谦，天之说念也。过化存思，利而不庸，是为无缘之慈。机灵贤明，以达天德，是为不杀之武。无扃钥可守，无辙迹可循，旷然想达，以毋庸为用也。千圣齐过影，万年如一息，又何存一火之可言哉！”枫潭万子问曰：'古东说念主'通昼夜之说念而知'，何谓也？'先生曰：'千古圣学，只一知字尽之。知是贯彻天下万物之灵气。吾东说念主白天欲念慌惚，或至牿一火，夜间杂气憎恨，或至昏千里，就是不可通乎昼夜，便与天下不雷同，便与万物不相涉。普遍致良知，朝乾夕惕，不为欲念所扰、昏气所乘，贞明不断，方是通乎昼夜之说念而知。通乎昼夜，自能通乎天下万物，自能限制曲成。存此谓之存思，见此谓之见易，故神无方而易无体。是谓弥纶天下之说念，是谓穷理尽性甚至于命。'枫潭子喟然曰：'如斯方是通乎昼夜之实学，非徒谈说理说念汉典也。'楚侗子曰：“吾东说念主本事白天应答，良知普遍照察，觉作念得主，临睡时应答往常，神倦想千里，不觉瞑目，一些作念主不得。此时若何使劲，方不错通乎昼夜之说念而知？”先生曰：“吾东说念主白天作念得主，难免派头承当。临睡时神想依稀，派头全靠不着，故无可使劲处。古东说念主云德修罔觉，乐则生矣。不知欢蹦乱跳，此是不犯手入微公案。罔觉之觉，始为真觉，不知之知，始为真知。是岂派头所能相沿？此中须得个悟入处，始能通乎昼夜。白天神想晴明，夜间梦亦平稳；白天神想昏倦，夜间梦亦劳扰。知昼则知夜矣。《易》云：'正人以向晦入晏息。’古之至东说念主，由息无睡。凡由所梦，即是先兆，非睡魔也。”遵岩子问：'先师在军中四旬日未始睡，有诸？'先生曰；'然。此原是圣学。古东说念主有息无睡，故曰：'向晦入宴息。'众东说念主竟日扰扰，全赖后天渣滓适口培养，方彀一日之用。夜间全赖一觉沉睡方能休息。不知此一觉沉睡阳光尽为阴浊所陷，如死东说念主一般。若知宴息之法，当向晦时，耳无闻，目无见，口无吐纳，鼻无呼吸，伯仲无动静，心忘我累，少许元神，与先天清气相依相息，如炉中种火雷同，比之后天昏气所养，奚啻什百。是谓通乎昼夜之说念而知。'遵岩子曰：'荆川遍地费尽精神，可谓泼撒，然自跳上蒲团，便如木偶雷同，收摄保聚，可无渗漏。予则不可及。'先生曰：'此事非可强为，须得其秘要，有制真金不怕火魂魄之功始得，伏藏始无渗漏。荆川自谓得其秘要，能真金不怕火虚空，亦曾断念入定，固是小平直处，然于致良知功夫，终隔一尘。盖吾儒致知以神为主，养生家以气为主。戒慎惊怖是存思功夫，神住则气自住，当下还虚，就是鄙俚。作用以气为主，是从气天真处甘愿，气结神凝，方式含育，终是有作之法。'先生曰：“守华夏是圣学，虞廷所谓说念心之微，精者精此，一者一此，是谓允执其中。《中和》曰：'喜怒无常之未发谓之中，发而齐中节谓之和’，情反于性，谓之还丹，不为养生，而养生在其中矣。夫常识仅仅甘愿本性，吾东说念主此身，自顶至踵齐说念体之所寓，真我不离形体，若谓咽喉以下是鬼窟，是强生疏别，非至说念之言也。调息之术，亦是古东说念主立教权法。素质衰，吾东说念主自幼失其所养，精神外驰，所谓欲反其本性而无从入，亦以补小学一段本事也。息息归根谓之丹母，若只以心和顺和形和世儒常谭空泛承当，以为玄宗正诀，无入悟之机，岂惟尼父不愿，欲二大士皈相投掌不可得也。”楚侗子问：“老佛虚无之旨与吾儒之学同异奈何？”先生曰：“先师有言：'老氏说到虚，圣东说念主岂能于虚上加得一毫实？佛氏说到无，圣东说念主岂能于无上加得一毫有？老氏从养生上来，佛氏从出离存一火上来，却在本色上加了些子敬爱，便不是他虚无的本色。’吾儒当天未用屑屑在二氏因素上分别同异，先须甘愿吾儒本宗显然，二氏豪厘始可得而辨耳。圣东说念主微言，见于大易。学者多从阴阳造化上抹过，未之深究。'夫乾，其静也专，其动也直，是以大生焉。夫坤，其静也翕，其动也辟，是以广生焉’，就是吾儒说虚的精髓。'无想也，鄙俚也，落寞不动，感而遂通六合之故’，就是吾儒说无的精髓。自今言之，乾属心，坤属身，心是神，身是气，身心两事，即火即药，元神元气，谓之药物，方式交往，谓之火候。神专一则自能直遂，性宗也；气翕聚则自能发散，命宗也。真息者，动静之几，性命合一之宗也。一切药物老嫩浮千里，火候文武进退，齐于真息中求之。大生云者，神之驭气也；广生云者，气之摄神也。天下四时日月有所不可违焉。不求养生，而所养在其中，是之谓至德。尽万卷丹经，有能出此者乎？无想鄙俚，非是不想不为，念虑社交，变化云为，如鉴之照物，我无容心焉。是故竟日想而未始有所想也，竟日为而未始有所为也。无想鄙俚，故其心常寂，常寂故常感。无动无静、无前无后而常当然，不求脱离而自无存一火可出。是之谓大易，尽三藏释典，有能外此者乎？先师建议良知两字，限制三教之宗，即性即命，即寂即感，至虚而实，至无而有。千圣至此骋不得一些密致，活佛活老子至此弄不得一些伎俩。同此即是同德，异此即是异端，如开拳见掌，是一是二，晓然自无所遁也。不务究明本宗，而徒言诠意见之测，泥执名象，缠绕葛藤，只益纷繁射覆耳。”先生谓白石蔡子曰：“此番见兄派头尽不断，精神尽千里寂，与从前衍溢浮散大不同，亦因频年在京师闹场中经验检修一番，念中有得有失，境上有逆有顺，情面有向有背，认为世缘陪奉，苦不测味，欲寻个归根路头，是以有此一番操持，此正吾兄入悟之机，敢以究竟一言，与兄酬之！天之生东说念主，精方式魄，如兄有几？从前世法善事，齐是障说念缘分，愿兄将从前各样谈说，各样文辞，尽情抛向无事甲里，只当从前不曾会的一般，只将我方少许灵明，肃静参究，无昼无夜，无闲无忙，行立坐卧，不管大家应答与栖心寥寂，普遍甘愿照察，念中有得有失，此少许灵明，不为念转；境上有逆有顺，此少许灵明，不为境夺；情面有向有背，此少许灵明，不为情迁。缘此少许灵明，穷天穷地，穷四海，穷永劫，本无加损，本无得丧，是我方性命之根，尽此谓之尽性，立此谓之立命，生本无生，死本无死，存一火交往，犹如昼夜，应缘而生，无生之乐；缘尽而死，无死之悲。方为任存一火，超存一火，方能不被存一火魔所忙乱。存一火且然，况身外各样世法善事，又乌足为吾之加损哉？兄于此果得个悟入之路，此少许灵明作念得主，方是归根真音问。这少许灵明，体虽常寂，用则随缘。比方太虚无相，不拒诸相进展。整体放得下，方整体提得起。予夺纵横，各样无碍，才为达才，不为才使。识为真识，不为识转。谈说理说念，不滞于诠，着述文词，不溺于艺。向来抛在无事甲中，到此各样见在，化臭腐为神奇，齐此少许灵明。随缘变见，而精方式魄，当然百倍于前。一日亦可，百年亦可，独往独来，动与天游。所谓丹府一粒，点石成金。愈不断愈走漏，愈千里寂愈辉煌。此是吾东说念主究竟法。到此方是大好汉作用，方不负为此一大事缘分出世一番也。”殷子出惩忿窒欲二编请正，先生曰：“此虽白野因病而发，然圣学亦不过此。惩忿窒欲原是洗心躲避公案，损之说念也。损之又损甚至于无，即是圣功。尝闻忿不啻于震怒，凡吃醋偏浅不可容物、念中悻悻一些子放不过齐忿也。欲不啻于淫邪，凡染溺弊累、念中转转留恋不愿舍却齐欲也。惩窒之功有难易，有在事上费力者，有在念上费力者，有在心上费力者。事上是遏于果决，念上是制于将然，心上是防于未然。惩心忿惩心欲，方是本原易简本事，介意与事上远隔，虽勤奋扫除，终无清亮之期。养生家惩忿则火自降，是为火中汲水，窒欲则水自升，是为水中取火。真水真火一升一降谓之既济，中有真土为之阁下，真土即是念头动处。土镇水，水熄灭，生杀之机、执之以调赢输者也。”楚侗子曰：“天根月窟之说，曰一念之动，无想鄙俚，机辞谢已，是曰天根。一念之了，悄然无声，躲避于密，是曰月窟。犹龙氏曰'常无欲以不雅其妙，常有欲以不雅其徼’，亦是此意。今东说念主乍见鲁钝入井，怵惕哀怜之心动处即是天根，归原处即是月窟，才参和纳交要誉恶声敬爱，便东说念主根、非天根，鬼窟、非月窟矣。吾东说念主欺诈云为、当作食息，孰非此根此窟用事？俗东说念主懵懂，日用不知，真的虚枉，与兽类无异。而贤智者又添一番意志办法，或蔀蔽于见闻，或梏滞于形状，或遭殃于情愫，起炉作灶，千条万绪，顿令此根不得生生，此窟不得净净。胞中蒙胧，幽暗耐劳，一世更无些子受用。是以贤智之过与愚不肖等也。若于一日十二时中，息却妄缘，减除杂虑，并合精神，收视反不雅，寻识此根此窟，真特意会，可自一噱。白沙与李大涯书中所云：'相差交往之机，生生化化之妙，欲大涯自想得之’，盖谓此耳。识得此意，通首至尾，仅仅此个用事，无将无迎，不测无必，就是'天根月窟闲搏斗’也。'闲’之一字煞有至味，只因不识此根此窟，毕生劳扰，无安泊处故也。”先生曰：“天根月窟是康节一世受用本旨。学贵得之于初，一阳初起，阳之动也，是良知醒悟处，谓之天根。一阴初遇，阴之姤也，是良知翕聚处，谓之月窟。复而非姤，则阳逸而藏不密，姤而非复，则阴滞而应不神。一姤一复，如环无端，此造化阖辟之阴私也，谓之弄丸。公之论于原旨虽若未切，然于此学煞有发明，所谓殊途而同归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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